自從父親離開這個世界，算起來也已經三十年了。父親去世時我正在日本留學，當時父親也不過五十六歲，正值壯年時期。直到今年四月七日，我唯一的妹妹也罹癌過世，享年五十三歲。她沒有等到自己的女兒獨立自主，如同當初父親離開我們的時候，沒有留下任何遺言。
想想他們都未能活到六十歲，就以現在的平均壽命來看，可以說是相當短命。今年我將進入五十六歲的階段，剛好是父親過世的年齡。原本這件事就讓我感受很深，加上失去妹妹也不過五個月，讓我最近以來深深體會到人生的無常。
在失去我妹妹以前，我對往後的幾年雖然不抱太大的期待，卻也平平安安過著日子，對自己的處境沒有太多的不安。然而，自從妹妹過世後，忽然發現到我母親目前唯一能依靠的對象就剩我一個人，突然體會到我身上背負多麼大的責任。
我們都知道每一個人都要面臨死亡的那一刻，無論多早或多晚，總是有一天必須離開身旁心愛的親人。既然如此，現在的我，最大的希望並不是有多大的成就，而是我能夠活得比母親更久，既使多一年也要。這種心情並不全然是孝心或者是任何道德感，而是不希望每兩天需要我陪著前往醫院洗腎的老人家，孤獨面臨來日不是非常多的未來歲月。
以往的家庭，如果家裡有老人家生病，除了作為子女的我們以外，還有自己的伴侶以及孫子們陪伴照顧。看到很多夫妻平時和對方家人較少互動，只能各自照顧自己的父母親，很難同時兼顧到兩方家人。甚至有些老人家，即便自己當初多麼用心照顧子女，到頭來卻沒有任何子女願意全心照顧，只看到這些小孩互相踢皮球，推卸責任。
每次我陪著母親到醫院洗腎，我就想到一個問題，像我這樣沒有子女，將來如果我也面臨洗腎的命運，到時會是一個怎麼樣的光景。在醫院看到有些夫妻，如果病患是五六十多歲，就會看到另一個配偶，由於長期照顧下來，難免有時在醫院顯得不耐煩。假使病患是年長者，則看到外國看護邊玩手機，邊安撫不斷呻吟的老人家。
近幾個月來，我太太也忙著照料年事已高的岳父母，我們雙方鮮少碰在一起。還好他們姊妹多，加上還有孫子和印傭的協助，雖然我太太感到很累，但總是可以互相支援，化解問題。
反觀我們，我和母親單獨相處的時間也比起以前更多，加上妹妹過世不久，心裡有些失落感。或許是因為太常在一起生活，難免生活上會有一些摩擦或不愉快。但是只要想到就只剩我們兩個人了，過一會兒，又忘記剛才的不愉快。
我們總是相信我們可以活過平均年齡，而父母親和親人也都能活得很久，時時刻刻在我們身邊，我們因此常常不太珍惜每天和他們的相處時間。其實，從我的人生中體會到，任何人都沒有辦法預料到自己或身邊的人能在這個世間多久。
記得有人說過，我們每天好好過日子，早上醒來的時候，感謝上天給我們多一天的生命，到了晚上睡覺時，同樣高興今天一切無恙，並且深深省思今天的自己。只有當我們做到這一點，才能減少一些遺憾，面臨死亡的那一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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